七月,载着满腔沉重出行。去时,只为寻找遗失的答案。
七月,山西、河南、安徽、北京、山东、江苏、浙江,我的足迹遍访名川古寺刹。我在佛前躬身磕头燃香;在功德箱内撒钱捐助,我捡起石阶上遗落的断香,虔诚颂念。
三十三座寺庙,无数僧侣茹茹走过。然,何处能解我烦忧?何人能开示一星半点。
七月,九华山五座肉身佛像金身具足大智慧,大悲心。具具灵骨无言指向三千大千世界。金乔觉菩萨结跏趺坐,化为全身舍利。千载之后,一场大火,燃尽皇家寺院,只他金身骨臂横档护住他这厢禅房。莫是地狱的火已经足够,所以不增一分?火焰焚尽,山海变迁,唯他就地成牢,一块无字背山石,背靠他千古不变的坐姿,无解这传说。
七月,从火热走向严寒。东台到北台,五台山的气温由三十九度降到十九度;心,随之清冷。大雨滂沱,淋湿了秃峰上的牛马,远处成群的白羊洒落成山顶牌坊前的白芝麻。青山如发路如刀,刀刀修出一个个的“人”字,重重叠叠伸向未知。车行,人亦在这“人”字线上前行,不断转折突兀,坑堑跌伏。山是秃的,所以一侧头就能看见窗外的悬崖,青烟弥漫;路是折的,所以前行突觉路断,硕大的牛头却从山背后伸出。终是该来的让不开,想躲的躲不掉,想看清的亦如迷雾。
偶尔看见山头两车迎面相遇,无法傍走。长时间的对峙、喇叭轰鸣,上坡的车终于将车尾险之又险的让出半辆,下坡车得空先行离去。上坡车瞬间的倾斜惹起满车惊叫,下坡车内却喜笑颜开。施与付、进与退,未必瞬间就能看清。
七月,踩着满是牛粪风化的石阶,数着龙翻石磊起的石堆,入目的古刹寺庙无一不伤痕斑斑,漆泥剥落。五台山文殊菩萨的道场,与天齐高处,信徒摩顶朝拜。求智慧功名,求子求安,我却只求一个答案,一个不懂说,不能说,不可说,无法说的答案。清凉寺里的乌鸦叫嚣,扑棱棱从一棵柏树飞向另一棵柏树,胸口的观音像忽然断为两截。摘下整串项链,连同碎裂的观音供上佛台。观音像前供观音,相对两无言。
七月。放生池内,鼠叼鱼、鱼啄龟、龟翻鼠,食物链层层,惹涨满池水。倒映的斜阳里,孩童嬉闹,惹怒白鸽满天飞。少林寺、白马寺、白塔寺、寒山寺、南山寺,普化寺、栖真寺、崇圆寺…….从北到南三十三座寺庙,供着相同的菩萨。千人相千人求。相似的景象,无出八字“功、名、利、禄、恩、怨、情、愁”。我却剥着雪白纱裙上滚烫的蜡烛油,滴滴猩红似血,黯如桃花泪,无念无知也无所得。
七月,飞奔山上,对喊空山处:青山何时老。袅袅余音无人回。七月。寒山寺撞钟,钟鼎70094字大乘妙法莲华经与九部飞天图传扬天际,钟声鼓荡,青烟了绝,唯烈日滚滚无云蔽日。七月,无锡蓬莱仙境西天佛国,摩天菩提树下聆听无上妙法,慈航船摆渡寂寞人,无人同境再同心。
心是轮回心。造是轮回业。梦中的景象在七月的出行中,数处相应。而我也如跌入千千万万个梦中,遗梦难醒。